【伊奇】迷宫（六）
六.回程
“滴滴――”伊路米看了看手机来电显示，按下了通话键。
“喂喂，大哥，你最近有时间吗？老妈要你下个月回家一趟。”糜奇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间或夹杂着“咔嚓”“咔嚓”的声响。
又在吃垃圾食品，那家伙又长胖了不少吧？伊路米斜斜倚靠在墙上，百无聊赖的想。
“啊，糜奇，我知道了。”
大概是伊路米的声音太过懒散，电话那头的糜奇大呼小叫起来：“我说大哥！我是认真的！你可不要借口工作忙，老妈更年期发起神经来我可吃不消……大哥，你………”
“嘀嗒”伊路米果断的结束了这次通话。
回家啊……黑发杀手仔细地想了下，上次回家大概也就在半年前吧？
他翻了下工作日程，最近还真没什么事情。
偶尔回家一趟也没有什么，正好也有些事情需要当面向席巴汇报一下。这样想的伊路米很快就打点好了行李，两个星期后，他坐上了开往巴托奇亚共和国的飞艇。
伊路米是在一个飘荡着微风的清晨到家的。当他踩在枯枯戮山山脚下湿润的土地上时，整个山峦还没有完全苏醒。
他迎着天边红日洒下的微光往山顶走去，清晨树林间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这是一片非常宽阔的密林，除了山脚有一条专供游客游览的专门通道之外，家族在其余的地方都设下了很多陷阱，这里即是为了防御外敌，也是揍敌客兄弟从小训练的场所。
伊路米穿行在树林里，白色的雾气在他身边漂浮、缭绕，整个树林变成一种朦胧的灰色。他不需要观察、探听，多年训练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就足以让他轻松避过那些能够要普通人性命的陷阱。
伊路米走的并不是很快，林间的雾气慢慢沾湿了他的衣服，粘上了他的发梢，杀手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背上，另他看上去显得更加冷硬，除此之外他跟任何一个沉默赶路的行人没有两样。
伊路米熟练的跳过一个陷阱，落地的时候一个泛着冷光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伸手将它捡起来，这是块金属碎片，上面还连着一条细细的绳子。
伊路米觉得这个玩意很眼熟，仿佛在很久之前，它曾被握在一个孩子的掌心，那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将这个小球晃荡在他面前…………
后来这个球在一次训练中丢失了……它坏掉了……那个孩子满不在乎的说。
………………
清脆的鸟鸣打断了伊路米的思绪，仿佛要驱散脑海中关于往事的回忆般，伊路米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他已经到达了试炼之门面前。
当他推开大门，穿过一片宽阔的花园时，揍敌客主宅依旧安静如常。
“夫人还未起床，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管家迎上来询问，训练有素的脸上表情平淡，仿佛不过昨天才刚刚看见过这位少爷。
伊路米挥了挥手，他独自一人来到前厅。
这个前厅是基裘请人专门设计的，半敞开式，大理石地面，站在这里可以望见一片碧绿无垠的草坪。重新感受到枯枯戮山清凉的山风，伊路米觉得自己变的轻松了许多，他返身从壁炉边的酒架上拿了一瓶酒，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打着旋倒进杯中，他端着酒杯，站在前厅一口口慢慢啜饮。
伊路米不常饮酒，虽然他酒量很好，但是烟酒，就跟女人和大麻一样，会另杀手沉耽其中，消磨意志，变得颓废迟钝，最终丧失掉引以为傲的敏锐和警觉。
一把钝刀是不能成为一件完美的杀人利器的。
如果一个杀手无法常常保持高度的自警，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成为别人刀下亡魂这一条路。
伊路米显然没有这样的担心，他是一个非常顶尖的杀手，冷酷，强大，令人窒息。近于完美，几乎没有弱点。
他的身上只存在两种颜色，黑色，和红色。
他就是死亡本身。
天色亮了起来，山顶的雾气渐渐散了，伊路米看了看表，估计这个时候基裘应该也起床了，他回身，准备去自己的房间。他刚拐过窄门，一个身影便促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奇牙大概是被吓了一跳，脸上流露出一种不自然的惊讶表情。他比伊路米早了一个星期回到家中，他以为伊路米不会那么早回来的，至少，他对糜奇说是要后天中午才能到达。
这个微微寒冷的清晨，奇牙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沉在大湖中央，黑色的水藻缠绕上来，它们像一只只手，抚摸他，抓着他，亲吻他，用力将他拖向更黑更深的地方。
奇牙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它们，这些漂浮在水里的黑色水藻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那个人的长发和眼睛，也是这样黑茫茫一片，无机质的，冷冰冰的，不带一点儿温度。
大哥，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冷？
大哥，你为什么不笑一笑？
小时候的他曾问这个黑发杀手。
奇牙忽然平静下来，伊路米，随便你怎么做吧，他对自己说，然后放弃一般停止了挣扎。
水藻轻轻缠在他身上，如同一张张开的巨大的网，那种将他向下拽着的力量消失了，奇牙平静的浮在水中，湖水慢慢变得温暖，就像最初那个人的温度一样，不可思议般让他感到心安。
……………………
他从梦中猛然惊醒，回过神的时候奇牙拿起床头的闹钟，还不到五点。
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奇牙自嘲的咧了咧嘴，他居然会有向伊路米妥协的那一刻？向那个冷酷的，不近人情的伊路米妥协？
奇牙将这片刻的软弱归于这该死的地方，这栋房屋有着太多关于童年的回忆，而他的童年几乎就等同于伊路米，被他照顾，被他训练，伊路米差不多占据了他的整个生活。
奇牙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用在对那个冷冰冰的大哥感到害怕了。曾几何时，那个大哥站在他遥不可及的地方，他羡慕他的强大，畏惧他的严厉，最后害怕自己变成像他一样没有感情，没有血泪的杀人工具。
我不要变成另一个你，伊路米。
所以他逃离了，逃的远远的，逃离名为“伊路米”的这片黑暗，逃到阳光下――
我不用变成你。
这么多年了，他仍旧会在梦里对哥哥感到恐惧吗？
这么多年了，他仍旧无法摆脱那片阴影吗？
奇牙呆呆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他干脆披衣起身，打算去楼下散心。
走到前厅，他看见了什么？在那一瞬间奇牙差点以为自己仍旧在梦中，伊路米，那个让他害怕的哥哥，那个黑发杀手，正平静的站在那里。
头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早一步做出了动作，他一边下意识的隐藏起了自己的气息，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偏门退去，确定伊路米没有发现自己之后，奇牙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但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伊路米会走这边回房间，兄弟俩就这样一时间同时愣在这里。